就算你不是音樂迷,應該也很容易發現,今年可說是台灣嘻哈樂的爆發年,無論本土嘻哈歌手或音樂,都從原本的小眾邊緣,瞬間成了顯學。
從嘻哈元老蛋堡、直直撞的花襯衫李英宏、金曲新人葛仲珊、國蛋、春艷、PUZZLEMAN、夜貓組到爆紅的金曲歌王Leo王,創立十多年來,由迪拉胖(張逸聖)所帶領的顏社,也正一步步走向全新的道路。
當代嘻哈音樂該是什麼樣子?在迪拉胖眼中,它也該是時候變成另一種樣子,可以更大眾、更有趣、更跨界,最重要的是,更接近生活,就像那種跟心愛的人結婚後的柴米油鹽醬醋茶。
所以在今年8月,顏社開啟了一個從形式、合作對象都前所未見的「顏社煮場秀」企劃。與其說是企劃,不如說是一場大型實驗,迪拉胖將四組嘻哈歌手與樂手,直接搬進四家人氣餐廳,舉辦了4場在廚房裡的線上演唱會。
如此難以想像的有趣結合,究竟靈感從何而來?又想往哪裡去?GQ這次獨家採訪到一切的始作俑者迪拉胖,跟我們聊聊嘻哈音樂之於他,與身為一個音樂廠牌老闆,背後究竟還打著什麼樣的有趣算盤?
嘻哈是我的結婚對象
GQ:一開始是如何對嘻哈產生興趣,甚至覺得要進入嘻哈音樂產業呢?
迪拉胖:在音樂上,我的初戀算是高中時聽到的真言社、伍佰、林強與羅百吉。在此之前的人生裡,音樂對我來講,並不是特別重要的事;但真言社的音樂,是第一次讓我覺得:「喔!屌欸!原來做音樂可以給人家這樣的衝擊。」「好帥喔!我好想多知道他們的事情。」
大學時我才接觸到嘻哈音樂,如果說真言社是初戀,我覺得嘻哈音樂就是我想結婚的對象。
那時候聽到國外的嘻哈,覺得不管是在網路上看MV,看網路上某個饒舌歌手是怎麼經營廠牌?平時做什麼事、開怎樣的車、穿得怎麼樣、歌詞內容其實在講什麼文化?其中有很多街頭故事跟小道消息,看著看著就覺得自己找到了結婚對象,覺得「我好想做這件事」!
我大學唸的是電機系,原本跟音樂一點關係也沒有,但認識嘻哈之後,就開始搞社團;畢業那年,台灣剛出現魔岩的熱狗跟大支,可是他們各發一張就好像停下來了,當時我就開始覺得,台灣好像真的需要一個嘻哈音樂廠牌,我如果找得到厲害的歌手一起做,好像是有機會喔!
GQ:在廣大的音樂世界裡,為什麼只有嘻哈讓你覺得想結婚?
迪拉胖:如果你遇到想結婚的對象,一定是那個時候,你覺得最適合自己的那個人。我遇上嘻哈是20年前,那個時候在台灣,剛好搖滾樂剛起步,流行樂大多是R&B,當時遇到嘻哈,就覺得這東西好生猛;再細細去看,就發覺嘻哈在美國,也有它文青的部分。
大多數人覺得嘻哈就是:黑人很兇、暴力、打架、吸毒、喝酒、抽大麻這種。但其實它也有另外一大部分是在講文化、講種族、在寫詩。它也融入很多藝術形式,譬如說它把街頭上難登大雅之堂的東西,像是塗鴉,或是紐約地鐵上的噴漆等等這些東西,放到唱片封面、讓饒舌歌手的名字,用那樣的字體來寫;他們也辦地下演唱會,那些傳單設計,也做成唱片封面的內容。甚至,嘻哈有一塊東西叫「取樣」,他取樣怎樣的音樂、那個脈絡。整件事對我來講,就是一個很酷的文化大熔爐。
那我又討厭講文化的人是很假掰的樣子,如果是一群看起來就是很背骨、或是看起來就是流氓的人,卻對你講出很有文化內容時候,我覺得那種撞擊是很帥的。搖滾樂我也很喜歡,可是搖滾歌手的樣子不是我的憧憬的;嘻哈歌手看起來兇兇的、對生活各個層面都有一套他自己的解釋方式,我就覺得很棒,那種衝突感,就是一種美學。
超前部署還是蠻重要的
GQ:不過喜歡一件事,跟決定讓它成為自己的事業,好像不是同一件事,迪拉為什麼決定開始經營嘻哈音樂廠牌?
迪拉胖:那可能就是個性上的問題(笑),我喜歡從零到有的那個建構形象過程。那個年代算是在傳統媒體正要開始式微,社群媒體剛剛開始萌芽的時代,就是臉書大家第一代註冊都還用英文拼音,然後YouTube剛開始出來,大部分人都會念成「You Tu be」的時候,新平台的興起,讓我覺得有機可乘。
GQ:那時候雖然機會很好,但是整個社會對嘻哈的接受度應該還是很低吧?
迪拉胖:所以就是老生常談啊。這個故事總是,像大家現在大講podcast,但百靈果在做的時候,大家根本就覺得不會紅。所以,超前部署還是蠻重要的。你沒有花很多錢去投資,主要是花你自己個人的能力跟精力,跟你自己做功課。我覺得那個東西就算最後沒有成,我的心情是這樣:我做個三、五年看看,就算沒有成,我覺得那個東西,最後還是會是我人生蠻重要的一個養分。
特別感謝場地提供:貓下去敦北俱樂部
選擇合作夥伴,就像《桃太郎》童話,再加一點戀愛
GQ:江湖有傳說,迪拉選擇合作歌手的邏輯跟大家好像不一樣?
迪拉胖:其實我每次被重新問到這題,好像想法都會有些改變。但現在回想起來,比較像是,童話故事《桃太郎》之類,就你走在路上,一個旅程就會遇到不同動物,那你就在那個時機點互相欣賞,覺得可以一起走下去。
一開始除了蛋堡,還有很多其他同伴,但是他們可能沒有繼續走這條路,但他們還是顏社初期兄弟幫成員;顏社比較像一個社團,後來像國蛋、英宏,其實都是當初是一起玩嘻哈的兄弟,再後來Miss Ko、Leo、春艷,然後現在接下來可能遇到要簽的。我覺得都是一個相遇,然後當然,相遇要被吸引進入這個家族,或是跟我合作的,我覺得,一部分要有點愛情成份在。
因為當你願意花時間在一個人身上,是因為看到他未來的潛力和利益。但我覺得做音樂或做藝人,一開始絕對還是那個「對他有愛」。你喜歡他做的東西,或者你喜歡他整個人呈現的感覺或樣子。我也絕對遇過,有才氣、知道他以後發展會很好,可是因為他的一些說話方式,或是相處下來,覺得跟這人大概不會有結果,就會放掉。
對已經成名的藝人或網紅來說,經紀公司就是,你抽我成,你一定要幫我做到更多的事情,我才能值回票價。但我覺得音樂廠牌不只是這樣子。它成立的條件,還是必須互相相信品味、相信一起合作會走向一個更好的地方。
GQ:就是很像談戀愛。
迪拉胖:就是很像談戀愛。
生意就是:別人都不敢,那我做做看
GQ:所以談戀愛與做生意之間的平衡,通常你會怎麼選擇?
迪拉胖:你要相信那件事情。你要願意冒險。生意嘛,其實就是在一個你有辦法負責的狀況之下去冒險,如果結果大家都想得到,大家就都搶著做啦,還輪得到你?一定是別人都不敢、那我做做看,才有可能比別人搶先一步啊。
我會嘗試新的方式,一直嘗試,但必須在有辦法負責前提下,就這是其一。
其二就是,我覺得要一直不斷調整平衡。就像我很常看各種商業雜誌,或者是商業人物的自傳,我覺得其實也都是馬後砲,頂多算是一個成果報告,大部分成功的決定,你在做的時候,你都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啊。只是隨著年紀變大、社會資源變多,我們比較有各種經驗跟模型去計算如果這個賭中了,有什麼方式可以變現?
小時候的模式是:覺得這個好酷喔,先做再說,做出來不錯,然後別人來找合作,說要怎麼業配,到時再來學自己的人設跟credit要怎麼變現;但現在這個時代就是,任何成功很快到來,可是極限也很快就到了。
你被撕碎、被榨乾,一下就被撕光就結束了。
GQ:所以你有在避免這個狀況?
迪拉胖:最近蠻喜歡一句話,在這個時代我覺得很適用:不要太放大自己的影響力,但也不要小看自己的存在價值。
這句話滿可以提醒我,你現在做的每件事,在這個數據時代,都算得出點擊率,甚至可以算出確實賺了多少錢。
但是不要輕忽,其實你做的每件事,都有會影響到的意義,只是不需要每件事都那麼緊張兮嘻。每個人都跟我說,我講一句話可能會值多少錢,我會放在心上,但是不要拿它定義你個人的價值。
人畢竟不是物品,當你能完全被估價、計算出來,其實也就能很快被消費掉。
顏社不是一家唱片公司
GQ:說到價值,最近嘻哈似乎突然變成一們顯學,好像一個不小心,也會走到你說的被消費殆盡的方向去?
迪拉胖:有幾件事我一定會做到。第一個是品牌價值,大家都在講品牌價值,但那是什麼?譬如嘻哈,走了十幾年,從一開始走到現在,在這個時代,開始會有人覺得它變得商業化,像咖啡、精釀啤酒這些領域都很像,它突然從一小群人的愛好,突然變成被大眾關注、被大眾消費。要怎麼樣不要被泡沫化?掌舵人要想得很清楚。
我的想法是參照國外做法,我所謂嘻哈文明國家,像美國、日本、韓國,他們的嘻哈都是比我們早非常多年開始紅。直到現在,他們繼承下來的就不只藝人,而是美學。所以顏社為什麼會一直做各種不同活動?跟各種不同單位合作?很多人會覺得,你不是唱片公司嗎?為什麼要做這麼多有的沒的事情?
我不是唱片公司,我是廠牌。因為唱片公司這個事情,可能再五年、十年就消滅掉了。所以,這種廠牌代表是一種長期累積的品味,跟美學的繼承。
嘻哈現在在台灣已經差不多觸頂了。觸頂的東西,如果沒有一些很生活化的延伸,很容易泡沫化。比如說我做了各種實驗,做音樂節、開咖啡廳。這些都在試,試著把這些在本地累積的跟嘻哈有關的文化美學,讓它更生活化。
我覺得那是一個慢慢從「你需要用一個標籤來定義它」到「這個標籤變成大家都知道」這個標籤已經不需要了。但是大家還是會認得出,喔,這是顏社的東西,那顏社的東西可能就跟本色不一樣,可能跟九壹壹也不一樣。但他們分類上都是嘻哈,可是大家也知道就是超級不一樣。
顏社煮場秀主視覺
假掰的人摔最慘
GQ:說到標籤,好像所有的新文化都是這樣,剛開始引進的時候需要有一個標籤,強調它很特別、很高級,但如果它要從極小眾變成更多人可以接受的文化,就必須生活化,在很多領域都一樣?
迪拉胖:對,要生活化。然後生活化之後遇到的挑戰也會很大。
對大多數人來講,音樂沒那麼重要,它不是一般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,所以我們自己在做音樂時,盡量會想做出有機會讓年輕人改變對音樂看法的東西,跟我當年一樣,產生一種「破蛋效應」,所以我覺得不要把自己弄得太菁英,因為等到熱潮退去,最假掰的人會摔得最慘,我是有在考慮這件事情的。
特別感謝場地提供:貓下去敦北俱樂部
在廚房裡煮嘻哈
GQ:所以這概念跟最近剛發表的「顏社煮場秀」有關對不對?
迪拉胖:對,我覺得餐飲跟音樂滿像的,都是大家不可或缺,但卻不一定是人生最重要的部分。我如果做了一個音樂節目,然後說自己是最厲害的、最屌、最好看的嘻哈音樂節目,對一般人來說會很難理解,但如果跟餐廳、食物結合在一起,就好懂多了,而且對外國人來說,這也是比較容易看到台灣特色的部分。
我自己平時最喜歡待的地方,是練團室,那個小空間裡所有樂手都在你面前,他們不是要表演給誰看,就只是在對練,那個場景、氣氛真的超級爽;廚房好像也是這樣,所有人擠在一個超級小的空間裡共同創作,最後端出成品,能量也很強。我就想,如果兩件事串在一起,好像會很有關聯喔?
而且,vibe是什麼?就是從前菜、主菜、到甜點,它創造出一整個氛圍。音樂的session也是一樣,就是從第一首歌、第二首歌、第三首歌、第四首歌,其實也是前菜、主菜、到甜點。把整件事情享受完之後,就是,哇,我吃了一個套餐,所以才會有「煮場秀」這個發想。
GQ:聽起來好像很合理,那過程一定很順利?
迪拉胖:(大笑)其實我一開始也很挫。我要說服所有人,然後花一大堆人力、物力,真的很怕結果拍出來的東西其實不好看。萬一很難聽、很無聊怎麼辦?
第一天開錄之後,很多事跟當初想的都不一樣,當場調整了很多攝影機的機位,當初事先想的拍攝方式根本不能用。
比如說,導演一開始設定樂手跟藝人要照他們預先想好的站位方式來站,然後我們架了很多三腳架定位在拍,結果拍出來我就覺得不對,太死板了,很像監視器在跳一樣。
GQ:監視器在跳好有畫面(大笑)
迪拉胖:所以後來我們就盡量手持來拍,讓它變成一個有點熱鬧、流動的場景,當然現場也是一團混亂。我們選了四家很有特色的餐廳合作、配四組不同藝人,所以等於每一次拍攝就是全部重來一次,上一次的作法根本完全不適用。所以我們等於做了4場線上演唱會,然後比演唱會更複雜,因為我們還是盡量想保留「現場感」。
顏社煮場秀_有吃有看全套餐
再難總要有人去做
GQ:這次的「顏社煮場秀」除了四場線上演唱會,還附有一個結合食物、圍裙的有趣boxset?
迪拉胖:做這個boxset,除了把食物、餐廳做一個延伸之外,最主要是我想做線上收費觀看。但以台灣人的消費習慣來說,會願意只買虛擬的票嗎?目前看起來是很難,但再難總要有人去做。
所以我做一個實體物件,至少增加購買的誘因,也希望消費者收到這個餐盒的時候,會覺得很用心、有趣,那個儀式感也是我這次強調的一部分。
因為畢竟,永遠不可能有任何東西可以取代現場演出,但還是有一些東西是現場做不到的,如果我可以拿到跟相關的食物,我可以邊吃邊看,這的確是現場做不到。你不可能去The Wall看一場演出,然後拿一條秋刀魚出來啃。
我想創造的是一種不一樣的體驗。你拿到實體的東西,然後你邊吃,然後好整以暇地拿著你的平板或電腦,然後戴著你的Air Pods在那邊看。喔~!這個距離感、這個體驗,是一個你從來沒有去這樣觀賞過,你喜歡的藝人的演出方式。我是想創造一個這樣的體驗。
那我是故意想創造一個消費的儀式感,你不能老是免費送給人家。或者是說,做線上演出是度時機、度小月,現在疫情,所以我們暫時這樣做。那萬一疫苗就是沒研發出來,我們一、二十年內都要在這個循環裡面?那是不是大家要勇敢一點,試一下有沒有什麼可能性?
我知道這個做法很創新,不見得是一個成功的生意模式,但我覺得起碼要有一個人出來開頭。而且,現在越潮的人,越是意見領袖的音樂人,越應該出來做這個嘗試。我並不是說這個方式一定是對的,而是站出來開第一槍吧,大家來試試看嘛!應該會有很多好玩的事情發生喔!
起碼要開始,才會有後面。我記得上次,我們第一次在這邊討論的時候,你們老闆就問我說:「你這個商業模式賣完,會回收嗎?」我心裡其實就想:「當然不會啊!」如果,我已經想到一個直接就可以回收的方式的話,那就是天下太平啊。
GQ:嗯,而且那也不叫嘗試,那是你已知的事。
迪拉胖:就目前沒有人想得到嘛。所以這個是一個投資,也是一個開啟的模式。
顏社藝人合照_左一:PUZZLEMAN_左二:Leo王_左三:國蛋_左四:春艷
GQ:你這個心理準備很好,就是沒有覺得自己一定是對的,可是願意去試。這是很重要的,因為,如果面對文化的事,我們真的只往商業邏輯想,就會進入一個死胡同,這個死胡同就是,一定要先賺到錢才要來做這些事。
迪拉胖:就是不能一味地求安全。我隨便舉個例子說:大家都說台中的音樂場所很慘,因為長年的各種政府辦的免費演出,讓市民已經習慣不付費的音樂。這些演出也都蠻不錯的,我幹嘛要付錢?所以我們不能讓這個事情,重複發生。
GQ:其實你說的這件事情,已經發生在媒體了。
迪拉胖:就是大家看免費的。
GQ:大家對於網路內容是免費的這個概念,已經根深蒂固到無法改變。可是,它背後的成本不是免費的,所以只能用別的東西,變相地、有點扭曲地去抵掉成本。時間一長,當大家都開始用點閱率來衡量內容的價值,但真正值得被做出來的內容是什麼?已經沒人知道了。
迪拉胖:沒有了之後,大家就會發現:「喔,原來以前那些優質的照片,或優質的企劃沒了。現在只剩下巨大化食物可以看了。」那以後可能就會變成這個年代,那後悔也來不及了。
所以就是要早點開始嘗試,我覺得現場跟線上不是取代的問題,是選擇,它們是可以並存的,只是要找到方法。
Leo王演出側拍
台灣嘻哈王朝
GQ:最後一題,我們很想知道,你自己心目中,台灣嘻哈最理想的狀態是什麼?
迪拉胖:這題我還有做筆記,我覺得很有趣。
第一個是「代代出狀元」。音樂不能就停滯在某個世代,如果要有更長的生命力的話,每一代都要有出新的人才。所以,雖然我們也會被新人所挑戰,可是永遠都要有新人出現。
第二個是產業鏈,像是音樂產業,從製作,到行銷,到辦演唱會。那最早,這些人才都是為了流行音樂服務。後來,搖滾紅了十年之後,開始產生一大群人懂搖滾文化、美感跟邏輯去做、執行這件事情。
***我希望顏社開頭,然後未來有一大群人,不管是製作音樂、做行銷,還有辦演出,都能有嘻哈的美感、邏輯。***我覺得這兩件事情是,我還蠻希望可以看到的。這兩件事情如果做到的話,我認為嘻哈就會有蠻長的一個王朝,不會曇花一現。
企劃─Cathy Shih 文─Cathy Shih 攝影─林科呈 圖片提供─顏社 場地提供─貓下去敦北俱樂部、顏社
September 07, 2020 at 09:59A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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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GQ 風格幕後】顏社老大迪拉胖:跟嘻哈結婚,然後在廚房裡煮一下 - GQ Taiwan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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